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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龍一:左手東方調式,右手西方和弦

華夏經緯網 > 文化 > 文化人物      2023-05-04 15:08:43
  東西問·人物丨坂本龍一:左手東方調式,右手西方和弦

  中新社北京4月29日電 題:坂本龍一:左手東方調式,右手西方和弦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 仇廣宇

  70歲的坂本龍一坐在鋼琴前,彈奏那首他已彈奏了成千上萬次的《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他依舊戴著標志性的圓框眼鏡,穿著合身的黑色西裝,一頭白發(fā)在黑白畫面中閃耀著。除蒼老了一些,他一如年輕時那樣時髦。

  這是一場公開的告別。2022年12月11日,因癌癥病情再度惡化,坂本龍一擔心自己再也無法進行演出,于是向全世界直播了一場“最后的”音樂會。人們看到的畫面和音樂,是他分段錄制好,再剪輯出來的結果。2014年,他曾患上咽喉癌,此后病情趨穩(wěn),但2020年6月又確診直腸癌。

  玩樂隊,演電影,得大獎......在好運和才華的庇佑下,坂本龍一把人生的前五十年活成了一部天才成長史。直到中年,他都保持著自由放任的心性,和似乎能無限揮灑的創(chuàng)造力。但此后連續(xù)兩次患癌的打擊,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促使他從自我的世界中走了出來,開始用音樂去關注社會、關注他人,持續(xù)釋放的善意也獲得了回饋。據(jù)雅虎新聞網等外媒消息,日本作曲家坂本龍一于今年3月28日去世,享年71歲。

  標志性的“東方之音”

  1988年,36歲的坂本龍一憑借在《末代皇帝》中的配樂,捧起了奧斯卡最佳配樂的獎杯。這本該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但直到晚年,他回憶起這件事都還覺得不真實,甚至只擔心會不會在臺上出丑。

截圖自中新視頻

  他是怎么走到這個領獎臺上的?最初,他只是想組個樂隊,玩一玩當時最前衛(wèi)的電子樂,最開始出唱片時沒在日本掀起水花,反而先在歐美紅火起來。此時,坂本龍一極富特色的東方面孔吸引了日本導演大島渚的注意。1983年,他邀請坂本龍一在《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中飾演一個角色。

  正是因為參演這部電影,1983年,坂本龍一在戛納影展上結識了意大利導演貝托魯奇。貝托魯奇同樣沉迷于對東方的興趣中,那時他正頻繁地跑到中國采風,籌備關于溥儀生平的電影《末代皇帝》。

  1986年,坂本龍一起初作為演員跟隨《末代皇帝》劇組來到中國。青少年時期,中國元素對他有著強烈吸引力,他在歌曲《東風》中借鑒過《讓我們蕩起雙槳》的旋律。他跟著劇組去了北京、長春和大連,史無前例地進入了紫禁城拍攝。他眼中,那時的中國街頭仍是灰暗的顏色,卻隱約透露出活力,百貨商店里,人們搶購東西時的聲音讓他感受到市井氣息。在他腦海中,這些聲音、色彩構成的印象,直到晚年都還栩栩如生。

資料圖:坂本龍一。

  但演員這項工作就沒那么有趣了,他一直過得有些別扭。直到貝托魯奇突然要求他幫忙寫一首音樂,用作劇中溥儀“登基”為偽滿洲國“皇帝”時的背景音樂,現(xiàn)場交由樂團演奏,但留給他的時間只有幾天。他拿出了更大熱情,最終在幾天內交出了讓貝托魯奇滿意的音樂。拍攝結束后,他又接到貝托魯奇創(chuàng)作更多配樂的要求,只好在短短兩個星期內瘋狂創(chuàng)作、找樂隊排練,交出40多首樂曲。

  時過境遷,這次經歷卻有了最耀眼的成績。他一直記得,頒獎臺上,傳奇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話:“今年是屬于《末代皇帝》的一年。”坂本龍一這個當時還很年輕的日本作曲家,從此躋身世界電影配樂大師的行列,未來,世界各地的電影人將因為這份信任,將自己的作品交給他。

  漫長的青春期

  因獲奧斯卡獎,坂本龍一持續(xù)在全球走紅。隨之而來,“教授”這個雅號也傳遍了全球。這個綽號來源于剛剛組樂隊時,搭檔高橋幸宏被坂本龍一的高學歷和知識儲備震驚,脫口而出了“教授”這個詞。不得不說,這個雅號相當適合坂本龍一,他的確生于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大江健三郎的文學編輯,母親是設計師。

  耳濡目染,讓他形成了凡做音樂必搞研究的習慣。為貝托魯奇寫作《末代皇帝》的音樂時,他其實不懂中國音樂,一口氣買了20多張中國民樂CD,把中國的琵琶、古箏等樂器融入西洋管弦樂。寫作《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的主題音樂時,他用融合的方法寫出了那段知名旋律:左手用的是東方的五聲調式,右手則運用西方音樂的和弦,配樂中本該有圣誕節(jié)的教堂鐘聲,他卻把它們改為東南亞樂器“甘美蘭”,呼應著故事發(fā)生的地點爪哇島。最終,這首結合了東西方文化的曲子,感動了全世界。

截圖自中新視頻

  除了知識分子氣,他身上更明顯的色彩還是自由、叛逆,這是時代帶給他的烙印。20世紀六七十年代,搖滾樂、嬉皮士運動從美國傳入日本,追求平等、和平、公正和反戰(zhàn)的左翼思潮、東方禪宗思想在年輕人中流行。

  無論小環(huán)境還是大環(huán)境,坂本龍一都沒有被催逼著去過一種刻板的生活。“撿碎活兒”的日子里,他認識了很多民謠、搖滾歌手,被他們信任,也遇見了樂隊搭檔高橋幸宏、細野晴臣,他們拉著他走上了電子樂的道路。那個全球青年都在叛逆的時代,保存了藝術家們身上極強的創(chuàng)造力,很多人打破了學院派的藩籬,隨時隨地都在創(chuàng)造。

  在死亡的陰影下重生

  黃金時代總會結束。移居紐約十幾年后,似乎平常的2001年9月的一天,準備吃早飯的坂本龍一看到了令他終生難忘的場景:窗外世貿大樓已被飛機撞穿,濃煙滾滾,耳邊長時間響起刺耳的警笛聲。他親眼見證了“9·11”事件。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對戰(zhàn)爭的恐懼。為了緩解焦慮,他和朋友一起編了一本叫作No War的言論集,強調不能以任何原因發(fā)動戰(zhàn)爭。這是他作為一名藝術家,第一次旗幟鮮明地表達出藝術之外的政治觀點。

  他漸感時代在轉向,身邊極端的言論越來越多,和平的日子開始蒙上了陰影。從那時起,他開始思考用音樂發(fā)聲的方式。漸漸地,他做音樂的方式也顯得越來越離經叛道。2002年,他跑到人類的“起源地”肯尼亞,想看看人類的“發(fā)源地”有什么樣的聲音。過了幾年,他又跑到格陵蘭地區(qū),把錄音設備扔進冰洞,錄下了冰川融化的聲音,戲稱自己在“釣音”。

  2012年,他為福島核電站事故中的災民演奏,希望他們能在音樂聲中安然入睡。他在用音樂介入現(xiàn)實,這是藝術家約翰·凱奇“將日常加入音樂”帶給他的影響。

  2014年3月9日下午,首都圈反核電聯(lián)盟等3個團體在東京舉行大規(guī)模集會。圖為在日比谷野外音樂堂集會上呼吁零核電的音樂家坂本龍一。

  當他在世界各地奔走時,打擊接踵而至。2014年,62歲的坂本龍一突然被確診咽喉癌??拱┢陂g,他推掉了大部分工作,但依然堅持為《荒野獵人》等電影寫作配樂。

  2022年7月,他為日本《新潮》雜志撰稿,詳細講述他2020年6月再次被確診直腸癌的過程。兩年來,他輾轉幾家醫(yī)院,接受了六次手術,大腸、雙肺、淋巴系統(tǒng)的腫瘤都被切掉。即便如此,他依然希望像他敬愛的巴赫、德彪西一樣,持續(xù)創(chuàng)作到生命最后一刻。

  在中國視頻網站的彈幕上仍有無數(shù)人為坂本龍一祝福和祈禱,對應的視頻里,坂本龍一正用和緩溫柔的語調,用中文一字一字地念著:大家——好久不見,我是坂本龍一。(完)


  責任編輯:虞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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