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魅力

　　延安魅力

　　■裴宇飛

　　離開延安30多年了，我一直想念延安。

　　33年前的春天，我在延安度過了人生最難忘的3個月新兵連時光。趁著節(jié)假日，我走遍了延安幾乎所有的革命歷史遺址。楊家?guī)X、鳳凰山、寶塔山、王家坪、棗園、橋兒溝……這些地方，完整地保存著革命前輩們留下的足跡。走在延安的土地上，不時讓人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中央大禮堂、中共中央書記處、軍委作戰(zhàn)室、新華通訊社……如今在北京的很多黨政軍機構(gòu)，都可以在延安找到前身。

　　陜北厚重的黃土地，養(yǎng)育壯大了中國革命，為新中國的誕生立下過汗馬功勞。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如果沒有陜北根據(jù)地的存在，紅軍的命運，中國革命的命運是不可想象的。陜北這個地方既是我們的落腳點，也是出發(fā)點。

　　33年了，延安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刻在我心里。多年來，重回延安，重溫延安往事，是我心底珍藏已久的心愿。今年春天，我終于如愿再次踏上前往延安的旅程，用4天時間重走了延安的大街小巷。雖然今天的延安無論是城市規(guī)模，還是現(xiàn)代化水平，都與30多年前不可同日而語，但那些革命歷史遺跡的風貌沒有改變，延安人民的熱情質(zhì)樸也沒有改變。我用心傾聽那片神奇土地的心跳呼吸，仔細端詳那一排排簡陋的窯洞，思緒不由自主地飛到70多年前激情澎湃的延安歲月。

　　距離延安城西北8公里處，是著名的棗園革命遺址，這里曾經(jīng)是中共中央書記處所在地，更是一次流傳后世的經(jīng)典演講發(fā)生地。

　　1944年9月5日，中央警備團戰(zhàn)士張思德因炭窯塌方而犧牲。中央警備團直屬警衛(wèi)隊隊長古遠興把張思德為救戰(zhàn)友犧牲的不幸消息報告了毛澤東。正在批閱文件的毛澤東停下手中的工作，緩緩地站起來，自言自語地說，一個苦孩子、好同志，為了人民的利益、他人的利益，犧牲了自己，重于泰山。他讓古遠興轉(zhuǎn)告中央警備團領(lǐng)導(dǎo)和中央直屬機關(guān)負責同志：“要開一個追悼會，中直機關(guān)、中央警備團的人都要來，我也參加，我要講幾句話?！?/p>

　　1944年9月8日，中央直屬機關(guān)和中央警備團1000多人，在棗園后溝口的操場上舉行張思德追悼會。毛澤東親自參加追悼會，獻了花圈，親筆題寫“向為人民利益而犧牲的張思德同志致敬”的挽詞，并發(fā)表悼念講話：“我們的共產(chǎn)黨和共產(chǎn)黨所領(lǐng)導(dǎo)的八路軍、新四軍，是革命的隊伍。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贝撕螅邳h的七大上，毛澤東進一步將“為人民服務(wù)”發(fā)展為“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為中國人民服務(wù)”“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fā)”的思想，并將其確立為人民軍隊的唯一宗旨。

　　時隔近80年，走在棗園后溝口綠樹掩映、芳草如茵的寬闊操場上，我似乎仍能聽到那濃重的湘音回響在這片黃土地上——“‘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癁槿嗣窭娑?，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張思德同志是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還要重的?！?/p>

　　與棗園處于同一方向，在延安城西北2公里處，是楊家?guī)X革命舊址。1938年11月至1947年3月，毛澤東等中央領(lǐng)導(dǎo)和中共中央機關(guān)在這里居住。這里不僅召開過著名的中共七大，更留下了一次載入史冊的經(jīng)典談話——“窯洞對”。

　　1945年7月1日至5日，褚輔成、黃炎培、章伯鈞、傅斯年等6位國民政府參政員，應(yīng)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邀請，從重慶飛赴延安訪問。7月4日下午，毛澤東邀請黃炎培到他位于楊家?guī)X的窯洞里做客，進行第三次會談。毛澤東將中共方面整理的《中共代表與褚輔成、黃炎培等六參政員延安會談記錄》交褚輔成等人，并對中共方面的建議作了說明。在交談中，毛澤東問黃炎培對延安的所見所聞所感怎樣?黃炎培直言相答：我生60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勃焉”，謂“其亡也忽焉”……一部歷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傊疀]有能跳出這周期率。中共諸君從過去到現(xiàn)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毛澤東說：“我們已經(jīng)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jiān)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p>

　　返回重慶后，黃炎培將所見所聞寫成了《延安歸來》一書。他在書的結(jié)尾處寫道：“延安五日中間所看到的，當然是距離我理想相當近的……我認為中共朋友最可寶貴的精神，倒是不斷地要好，不斷地求進步，這種精神充分發(fā)揮出來，前途希望是無限的?！闭且驗椤安粩嗟匾?，不斷地求進步”，才有了“前途希望是無限的”!70多年來的發(fā)展變化，印證了黃老先生當初的判斷。

　　毛澤東接見黃炎培一行1年多以后，還是在楊家?guī)X，1946年8月6日，從下午至深夜，毛澤東在他窯洞前的石桌旁，與美國進步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就國內(nèi)國際形勢作重要談話。這次談話，因為毛澤東作出了一個著名論斷而廣為傳揚。

　　斯特朗訪問延安時，蔣介石已全面發(fā)動內(nèi)戰(zhàn)，倚仗美國的大量援助和先進武器，耀武揚威、氣勢洶洶。相對而言，人民解放軍武器落后，看起來比較弱小。在這種情況下，斯特朗在采訪中，向毛澤東發(fā)出“共產(chǎn)黨能支持多久”的疑問。對此，毛澤東豪邁地作出“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論斷。在他看來，反動力量從表面上看是強大的、可怕的，“從長遠的觀點看問題，真正強大的力量不是屬于反動派，而是屬于人民”。斯特朗對此折服地評價道：這是個“時代性的偉大真理”。

　　如今，毛澤東與斯特朗談話的石桌石凳依然完好地保存在毛澤東住過的窯洞前。70多年過去了，置身于石桌旁，重溫那句“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似乎還能感受到領(lǐng)袖勝算在胸、談笑風生的強大氣場。

　　行走在延安厚重的黃土地上，瞻仰那一處處革命歷史遺跡，重溫窯洞里發(fā)生過的壯闊往事，我心中的感動一次次涌起。在那烽火連天的歲月中，在那片貧瘠的黃土山梁間，毛澤東同志譜寫了一曲曲壯美詩篇。一次《為人民服務(wù)》的演講，為我們黨領(lǐng)導(dǎo)的人民軍隊確立了唯一宗旨;一次窯洞對話，指出了一個政權(quán)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新路子;一句“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為我們戰(zhàn)勝強大敵人、贏得革命勝利，注入了堅定的自信和強大的精神動力。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的真誠態(tài)度、“讓人民監(jiān)督政府”的寬廣胸懷、“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豪邁氣概，這是我黨我軍從延安出發(fā)、不斷走向勝利的精神密碼，具有永恒的時代價值。

　　30多年前的春天，我有幸深入延安，近距離感受延安的魅力，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延安精神，從此滋養(yǎng)著我的人生。幾十年來，無論走到哪里，我始終記得我是喝延河水、吃延安小米成長起來的一代軍人。每當面對艱難困苦的條件、艱巨繁重的任務(wù)和看似難以逾越的坎坷挫折時，我總會想起延安的窯洞，想起黃土地上革命前輩們樸素的衣著、堅毅的眼神和執(zhí)著的信念，這些都是支撐我奮勇前行的巨大精神力量。

　　33年后，我讀著20世紀30年代美國著名東亞問題研究專家托馬斯·亞瑟·畢森撰寫的《1937，延安對話》重返延安。畢森在書中寫道：“也許你會注意到，就連吹軍號的紅小鬼的面頰上，也會浮現(xiàn)出靦腆卻自豪的微笑。自尊與高貴，俯拾皆是……延安有這樣一群人，他們的胸中，充滿了高尚的道德情操……為了共同的事業(yè)，人人平等，官兵一致，齊心協(xié)力，頑強奮斗，大家分享著這種精神追求所帶來的充實感?！蔽抑鼗匮影?，正是為了重溫那種“自尊與高貴，俯拾皆是”的延安魅力。

　　我愛延安，禮贊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