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特別策劃
我的兵之初
趙建華繪圖
★1951年,抗美援朝戰(zhàn)場——
心中的彩霞
■侯炳茂
“嘿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開紅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垮了美國兵呀……”
我上小學六年級時,第一次聽到了這首歌,當時,對歌詞還不甚理解。我問老師,天空出彩霞是啥意思?老師說,彩霞美麗而又寧靜,象征著和平與幸福。我又問,打垮了美國兵是啥意思?老師說,我們的鄰國朝鮮正遭受美帝國主義的侵略,戰(zhàn)火燃燒,硝煙彌漫,已經(jīng)威脅到我國東北邊境的安全。你現(xiàn)在年滿14歲,可以報名參軍,保家衛(wèi)國。我聽了老師的話,心里仿佛也涌起一片彩霞,義無反顧地參了軍。
那是1951年2月的一天,我入伍沒過多久,部隊便在鎮(zhèn)廣場上召開入朝參戰(zhàn)動員大會。官兵一個個士氣高昂、摩拳擦掌,高呼著戰(zhàn)斗口號。整個廣場沸騰了!我被熱烈的氣氛感染著,也下決心在戰(zhàn)斗中殺敵立功。
我被分配到第64軍醫(yī)院野戰(zhàn)救護所當衛(wèi)生員。在該所100余名醫(yī)護人員中,我是年齡最小的一個。因為個子矮小、身體單薄,發(fā)的軍裝穿著寬大,兵姐姐們就幫我剪裁。所里專門派教員教授醫(yī)護知識,我很快掌握了止血、包扎、換藥、搬運等護理技術。
不久,部隊乘悶罐火車到達鴨綠江邊的安東(今丹東),次日下午,我們跨過鴨綠江。經(jīng)過新義州時,眼前是一片廢墟。我看到一輛老牛車,正慢悠悠地向前走。忽然,我們頭頂?shù)母呖粘霈F(xiàn)4個白點,旋轉著飛了過來。機敏的老班長大喊:“快散開,臥倒防空!”我順勢臥倒在路邊溝里,一抬頭,看見多架敵機依次俯沖下來。飛機上的機槍連珠掃射,子彈打得沙石飛濺。老牛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壞了,瘋狂地拉著車亂跑亂跳。不一會兒,車被炸翻了,趕車的大叔也被炸傷了。
敵機飛遠了,我聽見班長大叫:“小侯,快救人!”我不顧一切地沖到大叔跟前,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并為他包扎傷口。起身時,我看見老黃牛已癱在血泊中……這是我入朝后第一次見到敵機轟炸的場面,年幼的我突然意識到,以后的戰(zhàn)斗一定會更激烈。
1951年6月下旬,在一場阻擊戰(zhàn)勝利后,我所在的救護所要進行轉移。
太陽下山了,晚霞映紅了戰(zhàn)地上空的硝煙。前線敵機的轟鳴聲、炮火聲已逐漸稀疏,夜幕籠罩了大地。部隊即將出發(fā)時,從前線又匆匆送來5名傷員。擔架員介紹:“他們是英雄的‘道峰山營’的戰(zhàn)士,在堅守陣地時負的傷。兩名重傷員中,一名左下肢被炸傷;另一名傷員眼部受傷?!避娽t(yī)甄紹文立刻帶領我們護士班和擔架班的同志,給傷員麻醉、清創(chuàng)、縫合傷口。經(jīng)搶救,兩名重傷員終于脫離了危險。
夜空懸掛著一彎明月,月光透過林間,灑在山區(qū)羊腸小道上,像一條銀色的飄帶。我們開始夜行軍,給5名傷員安排了擔架。眼部受傷的那名傷員,說什么也不肯上擔架,我只好找來一根樹枝,牽領著他前行。每遇到坑坑洼洼,我都要提醒他注意,生怕有閃失。
翻過一道山崗,漆黑的夜空中傳來轟鳴聲,一架敵機投下了幾枚照明彈,這是在封鎖線上空敵機投炸彈前常用的手段。我們輪換著抬著或攙扶著傷員,一鼓作氣沖過了封鎖線。
這時,天邊已露出微弱的魚肚白。松林深處傳來布谷鳥的叫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大家紛紛加快了步伐。
山下是一條河,橋早已被敵機炸壞。聽橋頭防空哨的哨兵說,這里河水較深,往上游走幾百米,那里河寬水淺,便于過河。我們于是繞行到上游,選定了過河地點。我往水里蹚了幾步,發(fā)現(xiàn)水剛沒過膝蓋,便背著傷員迅速過了河,然后又折回對岸,護送其他傷員過河。
還未來得及擰干褲腿,不遠處的天邊就出現(xiàn)了4架敵機。敵機投下炸彈和燃燒彈,瞬間燃起熊熊烈火。我們俯臥在山邊的坑洼處,心想如果不及時過河,情況該是多么嚴峻。
趁著轟炸間隙,我們又匆匆開始行軍。當我領著傷員走上一個山崗時,只見山腳下的一片廢墟旁,冒出一縷縷炊煙,我猜想可能有村民居住。下山后,我用剛學會的幾句朝鮮語向一位大媽打聽了一番,確定我們已經(jīng)到了指定地點。
又走了不多遠,我們進入深山,終于與前期到達的同志會合了。在此期間,我和戰(zhàn)友們先后搶救過40多名傷員,所里在總結戰(zhàn)救工作時,給我立了三等功。后來,上級組織慶功會,還給我頒發(fā)了一本榮譽證書。
70多年過去了,每當我取出珍藏至今的榮譽證書,我的心就飛到開滿金達萊花的朝鮮,想起日夜救護傷員的那段戰(zhàn)斗歲月,也會不由自主地唱起那首歌:嘿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開紅花呀……
★一九七八年,塞北——
大山深處
■尹小華
我入伍時已是春天,可塞北的風仍像刀子一樣鋒利。訓練間隙,班長多次找我談心:“一定要邁好軍營第一步,不能當‘熊兵’!”于是,我不僅工作上積極要求上進,還經(jīng)常在飯?zhí)美锟磿?,利用休息時間幫廚和為戰(zhàn)友洗衣服。3個月新訓結束后,我獲得了連嘉獎。我本來覺得自己可能會當文書或通信員,但新兵下連時,卻被分配到通信營架設連,下到了班長所在的班。
班長是四川人,個子不高,但渾身都是疙瘩肉,被大家稱作“小金剛鉆”。
下連第三天,班長便帶著我們班參加了國防施工。作業(yè)區(qū)位于內蒙古西部幾十公里的地段上,放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荒漠、層疊的峰巒和縱橫的溝壑。那里人煙稀少,除偶爾遇到動物的糞便外,就是漫天的風沙和難挨的孤獨。
有的作業(yè)地段,卡車開不進去,運送近十米長的油桿就要人抬肩扛。經(jīng)過烈日烘烤后的油桿嗞嗞冒油,能把靠近油桿的半張臉燙傷。雖然工作又苦又累,但看著那一根根親手豎起的電線桿、一米米電纜埋在地下,我們心里便升騰起一種興奮和喜悅。這時,班長就領著我們唱起《通信兵之歌》:銀線架四方,電波振長空,鐵腳走萬里,一顆紅心為革命。日日夜夜堅守戰(zhàn)斗崗位,時時刻刻保持聯(lián)絡暢通……
剛施工時,大家情緒激昂,干起活來勁頭十足。但人畢竟是肉長的,離開沙漠鹽堿地,又轉戰(zhàn)峰巒溝壑,場場都是硬仗。有人身上脫了皮,有人手腳上磨出血泡。且不說風吹日曬,光在亂石叢生的山地里挖1.5米深的電纜溝,就夠人招架的。
為證明自己不是“熊兵”,我一直咬牙堅持著。刨地時,不知是鎬頭不配合,還是石頭太硬,常常一鎬下去,地冒火星,眼冒金星。再看班長,只見他雙臂掄著鎬,一下接一下地刨在石縫間,又穩(wěn)又快。
班長說,當個好兵和挖電纜溝一樣,不能只用猛勁。一要穩(wěn),就是有耐心和恒心,不急不躁;二要準,就是選準發(fā)力點和突破口,看準了再刨。
大家都想當個好兵、當個好通信兵,在班長的言傳身教下,施工進度明顯加快。有一天早晨下起了雨,班長宣布:今天休整。我突然想起頭天晚上施工時,由于天黑,有一個電纜接線盒沒有用蠟密封就蓋上了,如果灌進雨水,肯定導致通信中斷。我立馬冒雨趕往作業(yè)點。等將電纜接線盒封埋好返回駐地時,已是午飯時間,班長和其他同志正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著。
班長對我的冒失進行了嚴厲批評,但他主要還是擔心我的安全:大西北缺水,也留不住水。山里一下雨就容易引發(fā)洪水,一旦遇上,后果不堪設想。
易地再戰(zhàn),我們搬到了另一個村,仍然住在老百姓家里。班長每天帶著我們把院子掃得干干凈凈,水缸挑得滿滿當當,還幫房東家刷了房子。房東有個準備中考的孩子,當?shù)弥沂歉咧挟厴I(yè)生之后,流露出想讓我?guī)兔o導的意愿。軍民一家親,我責無旁貸。但每天施工都是早出晚歸,閑暇時間極其有限,班長就把我從施工隊伍里抽出來,暫時為房東孩子輔導功課。就這樣,在輔導功課的同時,我把學過的知識也回顧了一遍。
夏天在山里施工,除了蚊蟲叮咬、烈日曝曬外,還有雷電帶來的危險。一天,班長正在電線桿上做整線示范,一片烏云壓了過來,接著一道閃電擊中了電線,班長瞬間失去平衡,向下跌落,幸好保險帶拉住了他。瞬間暴雨如注,就在大家驚慌失措之時,山洪傾瀉而下,班長迅速爬下電線桿,組織大家躲進附近的土窯洞。
突然,我發(fā)現(xiàn)洪水裹挾著一個人和一只羊從上游沖來。我驚呼道:水里有人!
幾個戰(zhàn)士沖出窯洞,就要下水救人,這時班長大喊一聲:“危險,不要亂動!”隨后,他身影一閃,跳進了湍急的洪水中,瞬間不見蹤影……
我們哭喊著跑向下游,手拉手組成一道人墻,擋住了被洪水沖下來的班長和他要救的村民。大家瘋了一樣將他們抬到岸上,可是,盡管通過擠壓放出了他們腹腔里的水,又輪流做了人工呼吸,也沒有挽留住班長和村民的生命……班長長眠在了大山深處。
事后我才知道,班長原本準備年底復員,為了參加這次國防施工,才推遲了離隊時間。
第二年,我考上了軍校,才隱隱感覺到班長當初讓我輔導房東孩子的良苦用心。報到前,我在班長墓前站了很久,流著淚給班長卷了一支煙點燃,又敬了一個軍禮:班長,我考上軍校了,畢業(yè)后再來看你……
我畢業(yè)后又回到連隊,后來被調到機關工作,再后來就離開了班長長眠的那塊熱土??蔁o論走到哪里,我都會時常想起我的兵之初,想起我的班長。
★一九八一年,進藏前——
戰(zhàn)歌嘹亮
■劉勵華
我參軍是在20世紀80年代初。
體檢、政審結束后,接兵干部來做家訪。聽說我是高中畢業(yè)生,喜歡唱歌,識簡譜,還會吹口琴、拉手風琴,他高興地對我說:“部隊很需要像你這樣有文化、有特長的青年,入伍后你會找到更大的舞臺?!?/p>
在接兵干部的勉勵和家人的支持下,我懷著對軍營的無限向往,嘴里哼著“光榮屬于80年代的新一輩……”的歌曲踏入軍營。
我們的部隊駐守在西藏,離我的家鄉(xiāng)有2000多公里。新兵進藏前,要進行半年集訓。到達新兵連的第一天,指導員就賦予我一項特殊任務:發(fā)揮音樂特長,教戰(zhàn)士們唱軍歌。
指導員說,千萬別看輕了這項工作,把軍歌教唱好,能頂半個指導員。軍旅歌曲,不僅是軍人精神風貌的展現(xiàn),更是一支部隊生命力和戰(zhàn)斗力的體現(xiàn)。
指導員的話,讓我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責任。由此,我的“兵之初”便多了一重身份:教歌員。
我在新兵連教唱的第一首歌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雖然戰(zhàn)士們入伍前大多會唱,但音準、節(jié)奏把握得不太好,唱起來軟綿綿的。為了教唱好這首歌,我查閱了歌曲產(chǎn)生的背景、蘊含的時代意義,悉心琢磨演唱需把握的要點。教唱時,我把歌譜抄在黑板上,先介紹這首歌的來龍去脈,解讀歌詞寓意,讓大家加深對歌曲的理解。接著我教大家識曲譜、唱歌詞,一字一句,循序漸進,直到無一人跑調。
教歌不能光動嘴,還得動手指揮。上百人的連隊大合唱能否唱得整齊、唱出氣勢,關鍵靠指揮。說實話,第一次站在臺上指揮唱歌,我心里確實有點緊張,指揮動作也顯得很稚嫩,但看到戰(zhàn)友們投來信任的目光,我不再羞澀和膽怯。隨著我手勢有力地起伏,戰(zhàn)友們用飽滿的情緒,整齊地唱響《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初次教歌,效果良好,戰(zhàn)友們向我豎起大拇指,我也因此受到連隊領導表揚,這使我對當好教歌員信心倍增。
這以后,我按照連隊的安排,每周為戰(zhàn)友們教唱一首軍歌。我教得很認真,戰(zhàn)友們唱得也很帶勁。隨著教唱曲目增多,我發(fā)現(xiàn)唱軍歌不僅能活躍連隊文化生活,而且能從中吸收豐富的精神營養(yǎng)。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使我們打牢了聽黨指揮的思想基礎,強化了紀律觀念;唱《我是一個兵》,讓大家懂得了我們從哪里來、為誰扛槍、為誰打仗;唱《戰(zhàn)友之歌》,使我們更加珍視戰(zhàn)友情……唱歌的過程,就是自我教育、自我熏陶、自我激勵的過程??梢哉f,每唱一首軍歌,我們就受到一次精神洗禮。
戰(zhàn)友們對此都有同感。不少戰(zhàn)友說,每次唱軍歌,都會感到血脈僨張,渾身充滿力量。在新訓過程中,唱軍歌更是成為幫助我們克服困難、戰(zhàn)勝疾苦的法寶。
新訓期間,我們的生活條件異常艱苦。宿舍里沒有床,我們晚上全都睡地鋪。吃飯沒有桌子,大家只能蹲在地上吃。早晨沒有熱水供應,我們跑完操后就蹲在江邊用涼水洗漱。進入深冬,駐訓地連日細雨綿綿,我們每天訓練都是一身濕、兩腳泥。盡管如此,戰(zhàn)友們在軍歌陪伴下,依然保持著高昂的士氣。
轉眼半年過去了,全連戰(zhàn)士以優(yōu)異成績完成新訓任務,奉命開赴西藏。我數(shù)了一下,新訓期間,我一共教會大家24首部隊歌曲。這24首歌,浸潤了我和全連新戰(zhàn)友的“兵之初”,激勵著我們更好地履行戍邊衛(wèi)國使命。
進藏前,我遵照連隊領導的安排,又為戰(zhàn)友們教唱了一首優(yōu)美動聽的歌曲——《美麗的西藏 可愛的家鄉(xiāng)》。這首歌,一下拉近了內地與西藏的距離。教唱過程中,我看到不少戰(zhàn)士眼里閃爍著淚光。
4月,高原的冰雪開始消融,我們沿著當年第18軍進藏的足跡,從川藏公路向高原進發(fā)。
那時的川藏公路蜿蜒曲折,坑坑洼洼,汽車一過,揚起的灰塵遮天蔽日,嗆得人透不過氣來。我們乘坐的交通工具是“老解放”汽車,車上沒有座位,沒有氧氣設備,車廂還四面透風。大家二話不說,爬上汽車大廂,用背包當座椅,勇敢地踏上風雪征程。
一路上,軍車駛過之處,風展紅旗如畫,歌聲直沖云霄。夜宿兵站,熱情的兵站官兵為我們放露天電影。放映前,我們不顧旅途的疲勞,整齊列隊,用飽滿的精氣神唱響一首又一首軍歌。最熱鬧的是連與連之間拉歌,這邊歌聲剛落,那邊歌聲又起,你來我往,誰都不甘落后。歌聲排山倒海,一浪高過一浪,在雪山峽谷間久久回蕩。
半個多月的長途跋涉,我們就這樣唱著軍歌,把生死踩在腳下,闖過重重險關,走向高原,走向極地,走向冰峰下的火熱軍營。
★2012年,遼寧艦——
深藍呼喚
■黃海涵
當我第一次踏上那片堅實寬闊的飛行甲板,強勁的海風吹拂著艦艉那面印著鮮艷“八一”標志的軍旗,吹拂著我海洋迷彩服的衣襟。我的心怦怦跳動著——我終于成為中國第一艘航空母艦上的一名女艦員。
這里,是我軍旅生涯的第一個“家”!
2012年夏天,我研究生畢業(yè),被特招入伍并加入航母部隊擔任心理咨詢師。那時,航母還未入列,沒有名字和舷號,艦員們習慣稱它為“大船”。
還沒來得及熟悉工作生活環(huán)境,組織便安排我赴院校參加培訓,我懷著滿心的不舍暫別了新戰(zhàn)友,暫別了“大船”。
盼望著,盼望著,2012年9月25日,“大船”正式入列,有了自己響亮的名字——遼寧艦,舷號16。
盼望著,盼望著,同年11月23日,戴明盟駕駛殲-15戰(zhàn)機,成功在遼寧艦上著艦,并順利起飛!
記得那一天,我捧著手機,反復回放著戰(zhàn)機成功著艦、起飛的視頻。我記憶中的飛行甲板那么寬闊,但用于降落戰(zhàn)機,這片甲板又實在顯得太小。盯著屏幕中戰(zhàn)機一飛沖天的熱血畫面,紛繁的思緒在我心中翻騰,自豪、驕傲、感動……我不禁滿臉歡笑、滿眼淚花。
培訓結束后,我回到遼寧艦,正式成為一名心理咨詢師。
所有新艦員適應航母生活的第一課,都是從“認路”開始的。閑暇時光里,我一遍遍地在“鋼鐵迷宮”里摸索,背誦艙室編號規(guī)則,畫路線圖,很快練就了合格艦員的必會技能——6分鐘內全艦直達,邁出了融入“新家”的第一步。
新的挑戰(zhàn)接踵而至。雖已入伍,但受限于地方大學的教育背景,我并不熟悉軍營生活,更不了解官兵所思所想。一時間,工作似乎有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處開始,我心中難免焦慮。
一天傍晚,室友值更回來,看見我皺著眉在翻書,拉起我就往艙室外走:“我們去各個戰(zhàn)位上看看。”
我跟在她身后,順著七八道斜梯下到主機區(qū)隊值守的戰(zhàn)位。這里噪聲震耳、濕熱難耐,逼仄的艙室內彌漫著濃濃的機油味。
“這里是我值更的地方。”室友說這話時一臉平靜。
我停下腳步,扯著嗓子感慨:“這里也太熱、太吵了吧!”
“下面還有更深的艙室,有的區(qū)域沒有燈光,每次巡艙都要帶上強光手電,手腳并用地鉆進去。油污沾到身上,洗也洗不掉?!笔矣岩贿呎f,一邊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艙口蓋。
我探頭朝艙口里面望了望,大約兩人高的直梯通向下一層深艙,光線有些幽暗,一眼竟看不清下層的設備。我憋足一口氣,抓緊艙口蓋旁邊的欄桿,順著直梯慢慢下到艙底。
我跟著室友走到巨大的鍋爐旁邊,一名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女艦員正在讀取儀表盤上的數(shù)據(jù),不時低頭在工作日志上做著記錄。我們經(jīng)過時,她似乎毫無覺察,表情依舊嚴肅認真。
我問室友:“你是怎么適應這樣的環(huán)境的?”
她沒有回答我,而是笑著說:“過去,艦艇上的一些崗位被認為只有男兵才能勝任,女艦員上艦后,也都堅持下來了。咱們的女艦員,除了從事護士、報務、話務等專業(yè),還有不少是監(jiān)察兵、操舵手、彈藥統(tǒng)計員和損管隊員?!?/p>
“得知艦上新來了一位心理咨詢師,好幾個艦員都向我打聽如何預約心理咨詢呢!”她握住我的雙手,鼓勵道:“加油吧,歡迎你做我們的知心姐姐!”
我重重地點點頭,心中仿佛灑落了一片陽光。
那天之后,我開始將目光投向這些可愛的艦員們,主動來到他們中間,與他們談天說地,開展團體心理輔導。
經(jīng)過不斷地交流互動,我與艦員們愈發(fā)熟識,走在通道里,同我打招呼的聲音越來越多。艦員們逐漸向我打開了“話匣子”,當他們情緒低落時,也會主動到心理咨詢室向我傾訴。
我漸漸發(fā)現(xiàn),不論登艦早晚,不論在哪個戰(zhàn)位,艦員們都將“永遠忠誠、勇爭第一”的艦魂銘刻于心。他們數(shù)年如一日,創(chuàng)新、前進,全力以赴地跑出了中國航母“加速度”。每個人的青春夢想,都被鐫刻在遼寧艦不斷駛向深藍的壯闊航跡上。
又一次遠航,站在遼寧艦寬闊的甲板上,我的心潮隨著海浪一起翻涌。“我們好幸運?!鄙磉叺膽?zhàn)友輕輕感嘆道。我抬起頭迎向初升的朝陽:“是?。∥覀冓s上了偉大的時代?!?/p>
奔涌的海浪撞擊著銀灰色的船舷,我仿佛聽到了來自深藍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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